致命的自負——美國的謬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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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從美國某名校畢業時，印象最深的不是哪堂課學到的甚麼知識，而是通過電視屏幕看到的紐約時代廣場上雷曼兄弟的標誌和它的消失。那時，作為最好找工作的計算機相關專業的一名不起眼的學生，我差一點沒找到工作，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和一個我之前根本沒聽過的非盈利機構簽下合同。那時候最大的感慨，是破巢之下豈有完卵——即使我不炒股，沒有房貸，甚至還沒步入社會，人生軌跡也在金融危機下改變。

十年之後的今天，當我以為自己不會再被金融危機震驚的時候，當我以為自己已經為之做好了充分準備的時候，我聽到優步裁員20%, CTO離職；Lyft裁員17%, 其他人減薪10%-30%；領英、AirBnb, TripAdvisor等公司，從停止招聘，取消offer, 到裁員50%不等。更甚的，像Bird這家做共享電動滑板車的獨角獸，裁員過程，就是一個兩分鐘的錄音會議。就連IT界老大谷歌，也先後宣布減緩招聘和停止招聘。作為IT界一名普通的碼農，作為一個剛剛跳槽業務還沒摸熟的員工，即便公司沒有裁員計畫，我也為這業界寒冬而瑟瑟發抖。

而IT, 已經是在被疫情重創的經濟裡，比較幸運的行業了。畢竟，絕大多數碼農，都可以遠程辦公；畢竟，許多IT公司的業務，就是為了方便人們可以不出門。有太多的行業，他們的工作的一部分就是和人接觸。下至餐館服務員，髮型師，上至牙醫，都不可能通過電腦屏幕上班。IT界受到的影響，主要是業務的下降；而它們的業務下降，第一個受到影響的，不是屏幕後面的碼農，而是做這些業務的優步司機、短租房東、導遊和其他依靠共享經濟的短工。

美股熔斷了多少次也好，油價跌到了負值也罷，對普通人，都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死亡對於年輕人都是遙遠的。但當失業就發生在自己身邊，甚至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我們如何還能把美國GDP第一季度下降4.8之類的數字僅僅當作一個數字？

表面上，中國GDP第一季度下降了6.8, 而美國只下降了4.8，但要知道，美國在第一季度的前半部份，根本沒有對疫情做出反應。甚麼禁足令，甚麼失業，那都是進入三月以後的事。而且美國還為了疫情印了幾千億來救市。就這樣，還下降了4.8。我不敢想像，第二季度會是個甚麼樣子。這次的危機，已經遠超08年的金融危機，甚至超過大蕭條。可以說，我們已經不用擔心自己會不會身處經濟危機，而只需要擔心危機會不會引發戰爭了。

乏善可陳四字，都不足以形容美國這次應對危機的失敗。當疫情在中國爆發時，當中國不但武漢封城，其他城市也下布禁足令，並強制市民出門戴口罩時，當中國人民全世界搶購口罩時，美國只是在機場樹了幾個牌子，提醒旅客注意。CDC給出的指引，僅僅是讓大家勤洗手，並且不提倡戴口罩。

記得眼看著疫情在美國開始蔓延，我每天都刷公司網站，看公司甚麼時候能允許我們在家辦公。那時候，普通美國人對這個病毒的認知，都不過是另一種流感。三月九號，我所在公司才告訴員工可以在家辦公。這個時候，美國政府還在安撫民心。過了兩天，個案增加，政府終於承認疫情大爆發，公司才開始建議在美國的大家都在家辦公。而紐約市的禁足令，在三月十九號晚上才生效。那時候，疫情早已在紐約市蔓延了起來。

之後的一個月，每天刷手機，看到的都是感染人數和死亡人數的上漲。眼看著美國感染人數超過義大利，超過中國，躍居世界第一，我從震驚到麻木，又從麻木到震驚——這個世界第一強國，這個號稱醫療水平全世界第一的國家，為什麼在疫情面前的表現還不如作為疫情始發地的中國，為什麼反應如此緩慢，為什麼昏招頻出，為什麼連抄作業都不會，為什麼會拿如此危機來做攻擊政敵，吸引選票的工具？

這個國家是病得有多嚴重，才會有一個告訴民眾可以通過往自己身上注射消毒劑來殺滅病毒的總統，才會有相信這個總統醫療建議的民眾？這個國家是病得有多嚴重，才會有人不顧自己和旁人生命危險，在禁足令是目前唯一控制疫情有效手段的時候，上街去抗爭禁足令，要求出行自由？這個國家是病得有多嚴重，才會在疫情從中國蔓延到歐洲，在義大利創下死亡人數記錄的時候，還不去想辦法準備相應醫療物資，以至於疫情在本土全面爆發的時候，才發現不但醫院床位不夠，呼吸機不夠，連口罩都不夠？

記得在家辦公開始前，我除了從機場回來那回，都不敢戴著口罩出街，怕自己亞洲人的面孔會因為戴著口罩遭到辱罵乃至攻擊。美國人深信CDC的指引，讓戴口罩的人成為被孤立的另類。而CDC，又是憑甚麼無視中國、韓國等亞洲國家的抗疫經驗，堅信口罩根本不需要？

兩三週前，我讀到美國攔截了本來應該寄往德國的口罩，弄得之後德國要派軍隊保護醫療物質運送的新聞。換句話說，從一月疫情在中國失控，到上個月疫情在美國本土失控，中間那麼多的時間，這個世界第一大國，居然對危機毫無準備，以至於手忙腳亂，淪落到要搶盟國口罩的地步。

媒體曾經報道說，其實早在四年前川普班子入職時，奧巴馬班子對他們做過一次應對危機的訓練，其內容就是面對突發疫情的處理。而當時參加培訓的班子成員，基本上都在這四年中離職，以至於當類似危機到來時，川普班子裡居然沒有人知道如何處理這種突發危機。但是，在危機面前進退失據的，就只有總統和他的內閣嗎？聯邦政府和州政府權力分工，州政府管貼近民生的具體事務，而疫情是不貼近民生的事務嗎？即便是後來被不少民眾褒獎的紐約州長，作出反應也是在疫情爆發之後，完全缺乏一個領導人該有的前瞻性。而本來據說有著不相信政府的傳統，要把權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美國民眾，更是盲從CDC指引，對在中國、亞洲乃至歐洲爆發的疫情隔岸觀火，在疫情爆發後作出的最大反應居然是搶購廁紙。

本應是全世界最發達的國家，居然上演了超市貨品賣空這種本來只在拉美國家發生的笑話；對於CDC的口罩指引，還有人幫他們找藉口說，是因為口罩供給醫護人員都不夠，不能讓普通民眾把口罩都搶了，卻不想想為什麼美國連臨時提高口罩生產和進口都做不到，或者說，根本不做。而即便疫情現在在中國控制住了，不少輿論也將之歸功於中國的獨裁統治和數據不實。

是多大的自負，讓美國人以為自己在疫情面前能獨善其身，即便亞洲和歐洲相繼淪陷，也不需要做準備？是多大的自負，讓美國人不願抄襲中國控制疫情的經驗，甚至不願相信它的成功？是多大的自負，讓美國拾起了日本襲擊珍珠港前的孤立主義口號，美國第一？

曾經，有一個自負的王朝閉關鎖國，被列強的砲彈打醒了。今天，另一個自負的國家，遇到了疫情的打擊，卻只怕並不會幡然醒悟，反而會在孤立主義的道路上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