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回國過年,剛好經歷了新冠在中國爆發。那時我知道自己在經歷歷史,知道這將是未來幾十年都會銘記的大事,但我沒想到,這不止是中國的歷史,這件大事,將被全世界銘記。
記得在春節的那幾天,我一邊刷著新聞,一邊感嘆,為什麼已經經歷過一次SARS, 這次還會瞞報疫情;為什麼明明應該讓人民警醒預防,卻偏要封殺醫生的言論;為什麼明明決定封城,卻留了這麼多時間,讓感染者有機會在封鎖實施前逃離武漢。我看到了截然相反卻同樣聳人聽聞的揣測,一個說病毒是美國製造的,一個說病毒是武漢病毒實驗室洩露的,各有各的理據,各有各的信眾。我驚訝大小媒體朋友圈上對美國不捐口罩給中國的責怪,而裡面列出來的數字,包括了其他國家民間團體的捐助,卻沒有計算美國民間團體的捐助。
感嘆完一場疫情群魔亂舞,在春節結束時,我飛回了美國,把在中國發生的事拋在中國,開始了在美國的新生活。這時在美國,只有少數的中國人戴口罩,還要害怕因為戴口罩而被歧視。美國的FDA告訴人民,只有生病才要戴口罩。這時候,乃至於這之後的一個月,美國人民對這個病毒的普遍印象,是它和流感差不多。
但真的只是和流感差不多嗎?這時我所在的公司,要求每一個從中國回來的員工,自我隔離十四天。如果只是流感程度,何須公司如此緊張?在美國,公司真的比政府靠譜很多。
美國人民的淡定,特別是美國政府的淡定,一直維持到了三月初。三月的第一週,公司樓下保安開始給我們噴免洗洗手液。三月九號開始,我所在公司告訴我們可以在家辦公。這時候的美國政府還在安撫民心,告訴大家不需要口罩,只需要洗手液。過了兩天,個案增加,政府終於承認疫情大爆發,公司開始建議在美國的大家都在家辦公,股市開始大跌。然後,我們就看到,一天天,美國感染人數程指數級增長。今天紐約的個案已經超過了現存的武漢的個案;整個美國的個案已經達到了中國累計個案的80%;道瓊斯工業指數從一個月前的兩萬七,一路跌到了兩天前的一萬九。這兩天稍微企穩了一下,但只要一天疫情得不到控制,這股市就還要再跌一天。而即便是疫情結束,對經濟的傷害,也不是光憑注水兩千億資金救得了的。
美國的這一輪騷操作,讓上兩個月中國的各種失誤都黯然失色。許多人嘲笑美國連抄作業都不會,也有人很理性地指出,這些作業美國根本抄不了。在中國可以準確地說哪一家有人感染,哪一家有人從疫情國家回來,可以讓社區、居委之類地組織盯著不讓這家人出門。這個放在美國會是甚麼畫面?限制人身自由,種族歧視,這些在美國不僅僅是表達政治正確的詞彙,這是美國人民日常談論和思考的問題。美國有百分之七十六的人是白人,這是多數,但不是絕大多數。種族歧視和衝突,少數群體權益的鬥爭,伴隨著這個國家的歷史。作為一個中國人,生得一副亞洲面孔,如果沒有美國人民對不以膚色把人劃分三六九等的政治覺悟,可能去超市都會被店員趕出來。美國人民對政府濫用權力很敏感,對自己的自由很理直氣壯,基於這樣的人民基礎而運作的政府,根本不可能抄中央集權制國家的作業。
這次的疫情,大概會成為民主制度失效的典型案例。但這不代表歐洲和美洲這些民主國家就理應束手無策。對疫情輕視,準備不足,防疫措施上失誤連連,這些都不是制度兩個字就可以概括過去的,這些都是人禍。
美國沒有刪帖,沒有封號,但是有自大和自私。在中國疫情發生的時候,在病毒在歐洲蔓延的時候,美國人民的視角依然隔著太平洋和大西洋。如同過去的戰爭一樣,再慘烈,也只是一則新聞報道。可惜,軍隊跨不過的大洋,病毒輕易越過了。當美國只有一兩個案例的時候,美國人民還可以為機器人助診這種高科技沾沾自喜,案例多起來,才發現醫院床位不夠,建醫院的速度,生產呼吸機的速度,也不夠。
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紐約州長這幾天圈粉無數。可以說最近這兩週紐約行之有效的措施,大多都得益於紐約州長,而聯邦政府出力微乎其微,要說做了甚麼,唯一能給大家留下印象的就是派錢了。雖然我看不慣Trump此人,但在這件事上,我覺得更多體現的是聯邦政府和州政府的權力分工。關乎民生的事,確實是州政府的權力範圍。聯邦政府能做的,確實也就是印銀子和調動軍隊而已。
說起印銀子,印銀子真的能拯救經濟嗎?股市已經被砍掉三分之一,這兩天回來了一點點,但我可以百分之百斷定,下跌還沒有結束,在疫情真正得到控制前,都不可能結束。而即便疫情得到了控制,經濟上的損傷也不可能雁過無痕。工人失業的損失不是政府給寄張支票就能解決的,企業關門幾個月的損失也不是所有企業都能承受的。被強制平倉的錢回不來,倒閉的企業也回不來。這些還都沒考慮被疫情直接影響的人的損失。
這就是一場金融危機,全世界的金融危機。我曾猜到了結果,卻沒有猜到開始。然而我不相信一個病毒可以毀滅人類文明,所以,跌了的還會漲回去,如同過去幾十年所印證的,經濟從長遠看就是一條上升的曲線。所以,現在囤著現金可以等抄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