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为之是哲学–读《超越金融：索罗斯的哲学》

勉强读完索罗斯的《超越金融：索罗斯的哲学》，暗叹索罗斯在金融上虽然造诣颇深，但想超越之而成为哲学，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该书两大观点，一是反射论，二是开放社会。反射论说的是不但市场影响人，人也影响市场。人对市场的判断扭曲了基本面，导致泡沫和萧条。他进而批评“市场原教旨主义”，说它只看到了市场影响人的价值判断，而没有看到人的价值判断影响市场。

我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市场原教旨主义”，但如果索罗斯指的是经济学的市场理论，我却必须为之鸣冤。诚然，市价很少准确反映价值。特别是在金融市场，股民对经济前景看好，股价就无来由地飞涨；股民对经济前景失去信心，股市就一蹶不振。人的判断的确影响着价格，使其难以捉摸，很少真正接近均衡。但凭此就要批评经济学吗？市场理论是有很明确的假设前提的：信息要透明，要对等。这个前提不能达到，因此价值总是被高估或低估。但信息越透明，价格偏离就越小。金融市场有泡沫，有萧条，那是因为有人掌握了更多的信息，有人建立了高深莫测的模型，有人买看空期权，放假消息，等等。金融市场从来就不是透明的，股价又怎么可能反映真实价值呢。没错，经济学对解析金融市场的确作用不大，但这个本来就不是它的目的。它给我们的是一个思维方向：价格由供求关系决定——这世上可以有泡沫，可以有萧条，但没有永远的泡沫，永远的萧条；可以靠扭曲人的价值判断使价格在短时间内上升或下跌，但持续的价格上升或下跌却依然依赖于供应或需求要素的改变。索罗斯说市场理论解释不了金融危机，但恰恰相反，市场理论很好的反映了房价为什么不能持续升高，复杂的金融衍生品为什么不能持续改变房地产债券的价值。没错，没有经济学家能真正预测这次金融危机。但是，索罗斯的理论又怎么样呢？他知道人的判断扭曲了基本面，但扭曲了多少，这种扭曲何时会结束，所谓的反射论又能提出多大程度的解释和预测呢？他自己不也在08年过早作出金融危机已经过去的判断而弄得损手烂脚吗？真的要以这所谓的哲学解释市场，就会发现这个反射论百无一用——经济学至少给了你一个算法，你知道在某些假设前提成立下均衡价格是多少；而反射论却是毫无判断和预测作用的。这就如同算命，模棱两可，什么时候都可以是对的，也什么时候都可以是错的。

至于开放社会，说的无非是支持民主，反对专政独裁。出发点是好的，特别是索伦斯曾生活在纳粹德国，我很明白他提出开放社会的良苦用心。但他开发社会的观点反对专制，却由反射论推出市场必须由政府管制，就显得有点自相矛盾了。政府的权利越大，离专制就越近。一面要政府管制市场，一面要阻止管制者监守自盗或滥用权力，这是多么的困难呢！索罗斯也明白其中的难处，却没有提出任何解决方法或是决策原则。这就如同描绘了大同社会的美好图景，怎么实现呢？不知道。

当然了，这里要说的不是索罗斯其人徒有虚名。他在《未来之路》一章里，对金融问题作了很精辟的分析，令人耳目一新。这里要说的是，哲学不是凡人的游戏。古往今来，能留下名字的哲学家能有几人？索罗斯是金融领域的大师，但写起哲学来却显得捉襟见肘。要多少修炼，多少阅历，才能成为真正的哲学家呢？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还是抱着一颗虔诚的心，谦虚地学吧。